浮云一别后多芋名■—’刃]眉口聂尔二十多年前,我在赵化中学读高中,理科成绩一塌糊涂,基本分不清物理和化学有什么区别,至于数学,则完全停留于勉强可以做四则混合运算的水平,可惜高考肯定不考四则混合运算。整个中学时代,潜意识里对理科拨尖者心存排斥。不过,章眼镜是一个例外。我和章眼镜同在一个离最近的集市有4公里的偏远村落长大,高中以前各在乡村一隅求学,在半饥半饱中挣扎沉浮,几无往还,高一时突然发现分在同班,遂成同桌。·56·这厮理科很有几分天赋,在这个收成好时一年能考上个把本科院校的农村中学里简直是个异类。60多岁的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自认刁钻古怪的偏题,摇头晃脑地准备说出解题思路,平时口齿木讷的章眼镜,突然变得耳聪目明,会在下面条理清晰地大声指出老师解题方式的各种繁复累赘,声称可以有三种以上简单明了的解题方式。老头儿是这所学校硕果仅存的两三个50年代大学生之一,很有几分谦让之风,一般会鼓励章同学站起来说出他的思路。这个时候就是来自赤贫家庭的章眼镜大放异彩的时刻,他象个策动造反的农民领袖一样,每一颗青春痘都流光溢彩,差点没跳到课桌上去说出他的施政纲领。可惜好景不长,后来数学老师越换越年轻,好像也越来越容不得章眼镜的数学天分。在课堂上,我常常会在昏睡中被吵醒,擦干口水侧头一看,章眼镜面红耳赤,不知什么时候口吃也越来越严重起来,全无当初指点江山状。讲台上年轻的数学老师正在怒不可遏地斥责其种种不敬,大意是,你有能耐,你上来讲,老子好歹是上过几天自贡师专的。80年代末,不要说自贡师专,就是只招初中毕业生的富顺师范,在这群去趟县城都要对其繁华失眠半个月的穷小子眼中,与北大清华别无二致。因为考上之后都要转户口,跟城里人一样用粮食本买1毛钱1斤的口粮,倘能混得再好些,甚至还可以像学校书记,讨个炎炎夏日都要穿皮鞋丝袜的女人做老婆。在这种气势磅礴的打击面前,章眼镜除了喉咙里咕咕地嘟哝几句,似乎并无多少收敛。在他看来,这些象牙塔里走出来的传道解惑者,在解题思路上执坳得象盲人骑瞎马,历经千辛万苦,使出浑身解数,方可以勉强摸得到胜利的一根毛,却是远不如他在须臾之间便能找到通天坦途。他总在愤愤不平讲台上的人为什么不能从善如流。到后来,课堂上的交锋变得越来越频繁,并且蔓延到了和理科有关的所有课堂,因为章眼镜天生就长有一颗装满定理公式的脑袋,总是会在电光石火之间找出一条终南捷径。有段时间,我甚至怀疑他早晚会成为华罗庚。18岁生日时,我读高二,豪气干云地请了一桌人在一个苍蝇乱舞的小饭馆庆贺从此成人。酒席上,十来个少年几乎是抢着喝光了七八斤红苕酒。酒至一半,章眼镜突然伏在桌上大放悲声,哭得抽噎,众人愕然。他的哭很有特色,悲而不伤,条理分明,在哭腔中夹杂了叙事,大意是家境贫寒,兄弟尚未成年即辍学,父母供其读书家徒四壁,负债累累,担心考不上大学,无颜面对家族中早对其父母举债供读不满的一干远亲近戚。搞得一桌人酸溜溜的,像被人在鼻梁上猛掴一掌——都是一帮穷二代,家境大抵雷同。后来,每逢吃酒,他总是饮少辄哭,哭诉内容大略相同。只是后来偶尔掺杂了对某个公主般骄傲的邻班女同学倾慕之意。慢慢地,大家便也习惯了,不复惺惺相惜。和我一样,章眼镜的落榜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我始终认为,是理科方面的禀赋害了他。他终日沉湎于钻研一些疑难杂症,像孑L乙已醉心于写回字一样不厌其烦地演算和推理。关键时刻,被偏废的文科像个忍辱负重的刺客一跃而起击中了他。而我则以数学30多分的成绩毫无悬念落榜。当年秋天,带着父母卖秋粮置下的盘缠,章眼镜来到富顺县城五虎山上一家补习机构,成为高四学生。一周后,架不住家人软硬兼施,我也插进了这家补习学校人员庞大的文科班,与章眼镜不同班,他理我文。同为乡党,且有一年同桌2;ig_,我和他在距学校一公里外合租了一间10来平米的民房,开始了近半年抵足而眠的同居生活。补习的一年里,章眼镜在理科方面依然是风生水起,连出租屋四周的农民都晓得这个眼镜数理化好生了得,对面楼房一退休老太婆常常备下好饭好菜请他打牙祭,顺便帮她打球比读书多的小儿子补习功课。到后来,县城一方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交通局长的夫人也打听到这个眼镜厉害,他又成为这家人座上宾——给局长不喜读书却对江湖恩怨了若指掌的儿子补课。我常常回忆起这个情景,在西湖畔,Nt矢;k人狭小的四合院还不豪车地人摩托车,每次回家,车屁股喷出的黑烟萦绕湖边经久不散——局长夫妇总是慈眉善目地坐在木沙发里看黑白电视机,在他们目光所及,章眼镜不厌其烦地给那个留着郭富城发式的初中生讲勾股定理,眼镜片时不时被日光灯反射出睿智的光芒。旁边餐桌上,则摆着一桌环肥燕瘦的好饮食。风光的背后,其实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对未来可能的变数充满了期待、焦灼和恐慌,有时甚至是绝望。1992年最后一天,12月31日,富顺县城降下了几十年来最为厚重的一场冬雪。晚上,我和章眼镜踩着吱吱作响的积雪回出租屋,我们破天荒地谈起了理想。他说读十几年书,家中欠下一屁股债,一家人希望全部寄于一身,今年无论如何必须考走,哪怕是等而下之的师范,好像还夹杂了些考不上毋宁死之类的豪言壮语。说了会,他又哭了,这回没有喝酒,他只是默默地抽泣。搞得我也很难过,转而谈雪。受他影响,我开始空前认真地考虑自己的前途和未来。雪后不久,我便搬离出租屋,另择住处过起了黑白颠倒的生活,每晚看书至四五更,鸡鸣方息,恶狠狠地狂补了高中三年问题少年时拉下的学业。便较少与章眼镜打照面了,只是周六还相约一起回家。临近高考,他便是一副越来越凝重的神情。夏天,高考揭晓。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我踉踉跄跄地撞·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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